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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6.裙子

    “两种可能,第一,他不喜欢你。”
    “第二,他根本没有觉醒人类的感情。”
    整整一晚,尤兰达脑子里都在不停回放着沃克的话。
    她从来没觉得机器人无法拥有人类情感是这么糟糕的一件事——甚至,以前还为此感到害怕。可是把对象换成珀西,光是想想她就难过的无法入眠。
    “你还真是喜欢他。”
    早饭时,沃克盯着她乌黑的眼圈,“看来我得收回之前的话,比起那个金发的坏小子,你似乎更喜欢珀西医生一些。”
    尤兰达无精打采地啃着面包,“本来就是两种不一样的感情。”
    “噢,别告诉我你是把那小子当家人。”沃克阴阳怪气地,“可以滚上床单的家人,你还真是重口。”
    提起洛里,沃克的口吻总是有些咬牙切齿。
    不过今天尤兰达实在没力气跟他打架,“闭嘴。我可没相信你之前的那些话。”
    沃克冷笑,“因为他伤害的是我,你当然不相信…真期待他还活着,如果那小子把刀戳进你亲爱的珀西哥哥喉咙里,我倒想知道你会偏向谁。”
    “…洛里才不会这么做。”尤兰达烦躁的说。
    “逃避做出选择吗?看来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。”沃克单手把掰成小块的面包撒在地上,不一会儿就跑来几只小猫。
    “…那我真的要祈祷他还活着了。伪装的羊羔皮扯下来,底下原来是一头狼崽子。你的话,一定会厌恶他,转向另一个机器人的怀抱。他会怎么办…啧,那情形一定很妙。”
    尤兰达终于无法忍受那幸灾乐祸的语气。她站起来,冷冰冰又嫌恶的拍了拍裙子上的灰,“那真是谢谢你。祷告的时候别忘记在胸前画十字。”
    绵延的雨季,今天难得出了太阳,不少人从远处过来,诊所的人比平时多了些。
    尤兰达几天前就打听到有个准备去远东寻亲的车队,今天她要去城西找他们。
    开战之前联邦把大部分老人和孩子都挪去了后方,活下来的人可以把孩子领回自己抚养——上一次战争就是这样。
    不过要出门时,帕尔默太太叫住了她。
    “可以帮帮我吗。趁着好天气,得把这些衣服都晒了。”
    她一个人抱着比身体还宽的桶,晃晃悠悠的,尤兰达赶紧过去帮她。
    天气果然很好,柔软的云飘飘荡荡的,铺满整个蓝天,从河面吹来的风掀起布料,散发着淡淡的皂荚气味。
    平和的氛围总会让人昏昏欲睡,一整晚都没睡好的尤兰达忍不住打了个哈欠。
    “昨晚没休息好吗?”帕尔默太太关心的问。
    尤兰达不好意思的摇摇头,“没事。”
    “虽然这么说很不好,但是我昨晚在隔壁听到了,你好像敲了加西亚先生的房门。”
    尤兰达有些尴尬,解释道,“…是的。不过我只是睡不着找他聊天。”
    大概是谁听了都不相信的解释——帕尔默太太笑了笑,却令尤兰达更加坐立难安了。
    “真的是这样……”
    “不介意的话,你愿意听我这个过来人说几句吗。”帕尔默太太微笑着说。
    尤兰达迟疑的点了点头。
    “我能理解,年纪小的女孩常会遇上这种烦恼——两个同样优秀的男人摆在面前,自己都分不清楚哪个是更喜欢的。左也很好,右也很好。没办法舍弃,所以没办法选择,干脆做个鸵鸟,把头埋在沙子里。”
    “…可是,这样的关系往往会让叁个人都伤心。我看得出,你更喜欢珀西医生,每次看他眼神都亮晶晶的,对加西亚先生只是淡淡的。”
    帕尔默太太的语气很柔和,令尤兰达想到年龄相仿的母亲,忍不住沮丧的吐露心扉,“从小我就很喜欢珀西哥哥,也只喜欢他。只是他好像并不喜欢我。”
    “怎么会。”帕尔默太太眨了眨眼睛,说,“你给他写过一封信吧。粉红色,印着风信子图案的信封,那可是珀西医生最珍贵的东西。前几天一个病人不小心沾了水在上面,珀西的脸色冷得吓人,我们从没见过他那副样子。”
    粉红色的,印着风信子图案的信封。
    那封邀请函居然还被保存着吗……
    情绪忽然涨得满满的,尤兰达不知道该说什么,她垂着脑袋,“嗯。他一直都对我很好。不过大概并不是爱,只是把我当作小孩子。”
    “可珀西和你差不多大啊。”帕尔默太太笑眯眯的说,“或许是你总把他当大哥哥,觉得他应该什么都懂,所以什么都不说。表达是很重要的,你应该试着告诉他你是怎么想的。”
    帕尔默太太显然是专门来开导她的,尽管她并不知道珀西是机器人,他们之间有着青涩又复杂的过去,可有些话的确很有道理。
    十几年前没能说出口的表白,如果因为逃避再次错过了,或许她真的会后悔一辈子。
    珀西推开门的时候,尤兰达坐在他的床上,抱着枕头睡着了。
    机器人是不需要睡觉的。这个房间和床只为了掩人耳目,从来没被使用过,一直整整齐齐迭在那里。
    他的脚步很轻,尤兰达并没有被吵醒。脑袋靠着硬梆梆的墙,眉头皱在一起,似乎睡得并不舒服,眼睛却还紧闭着,细黑的睫毛覆盖住一层淡淡的乌色。
    昨晚她睡得并不好。
    珀西安静的看了一会儿,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脸。
    睫毛颤动了一下,尤兰达很迷茫的睁开眼睛,好一会儿才说,“…结束了吗。”
    “嗯。”珀西不动声色的收回手,“十一点了,病人们也都已经休息了。”
    “好辛苦啊。”尤兰达揉着眼睛,自己也困得不行的样子。
    “你也应该休息。”珀西说。
    尤兰达却立刻摇摇头,用力瞪大眼睛让自己显得清醒一点,“不。我今天是有很重要的话要说。”
    这话四小时前她就说过一次。从河边晾完衣服回来,尤兰达便径直冲到病房,尽管旁边还有看诊的病人,她撑着桌子,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,
    “今天晚上在房间等我,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。
    旁边的人都惊呆了,珀西也沉默了一秒,然后才点了点头。
    稍微不同的是变成她在等他。
    末日的条件并不算好,不过尤兰达还是特意装扮了一下。她的脸洗得干干净净,穿着一件新的麻布白连衣裙,像是手工缝制的,并不像之前那件精致,但非常容易勾出纤维的丝缎睡裙。
    和那件裙子一样,当时她抱着孩子出现在简陋杂乱的诊所里,雪白的小腿没有一丝伤痕,和周围的一切都那样格格不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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